我是这次去了凤凰后，才从母亲的嘴里得知外婆就是凤凰人，在凤凰的种种莫明的熟悉与亲切就有了依据。

最让我吃惊地是，到凤凰的第一天，在客栈住下后，猛然听见沱江歌排上凤凰女子唱山歌。

我顺着她们的歌声走到客房的阳台上，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非常熟悉，那个歌排，对岸的楼台，楼台下的江水，在那里上下的人流，左边的虹桥，右边一直东流的沱江。。。。。。

我记起来，这个景象是去年底或今年初我梦中的情景，所有的一切居然都和我梦中看到的完全一样！

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真实地梦见我从没去过的凤凰，会在梦里把凤凰看得这么具体，真实！

但我可以肯定，凤凰是我命中的一个注定！

当母亲后来告诉我外婆是凤凰人时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梦见凤凰！我血脉中有凤凰的一部分！

外婆是苗族人，我对外婆的记忆就是第一次跟母亲回阮陵，当时外婆有60多岁了，她很瘦小，总是穿着黑色或深蓝色的大襟衣服，眼窝深陷，虽然上了岁数，眼睛依然明亮而美丽，外婆的眼睛很漂亮，想到她的时候，眼前总是她那双明亮的眼睛。

外婆是个坚强而能干的女人，母亲总是这样对我描述外婆。 　　

外婆的身世比较苦，她家很贫寒，十几岁就出来做女佣了。

外公是大地主，外婆在外公家做女佣，外公的大老婆不生养，外公就娶了外婆为妾，外婆生了舅舅、大姨、二姨和我妈四个孩子。

外公病逝得早，外公病逝后，外公的大老婆和外公的母亲一直欺负外婆，在精神上，物质上，都欺负外婆。

外婆很勤劳，手特别巧，厨艺、女红都很棒，靠自己一双巧手，不用外公家的财物，她照样能养活我妈和二姨。 　　

外婆虽然自己是穷苦人出身，可因为嫁给了外公，解放后，她一直背着地主婆的黑锅，直到去逝。

外婆的一生没有多少光明，她是真正苦了一辈子。

凤凰是苗汉混居的地方，在古城里闲逛时，时常看见身着民族服装的苗族妇女。

我喜欢她们的装束，喜欢她们，看着她们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，在很多苗族女人身上我总是看到外婆的影子，特别是看到一些街巷里的老年妇女时，总觉得是外婆坐在那里，好想走过去，蹲在她们的膝边，拉住她们沧桑的手，叫一声－－外婆！　

凤凰有许多东西让我本能地感兴趣，我在《一生要去的50个地方》（中国卷）里看到，凤凰还保存着戏剧“活化石”傩戏，也称“傩堂戏”。

她是一种古老而原始的戏剧。起源于远古时子孙对祖先亡灵的祭祀。

由于这种演出是在行法事的厅堂进行，所以叫傩堂戏。

傩堂戏没有管弦乐，全为锣鼓伴奏。但节奏明快，曲调流畅，剧情幽默风趣，富有古老而浓郁的神秘色彩。它全部用地方语言，通俗易懂，具有“土、俗、纯、细”四大特点。

我很想看看傩堂戏，到凤凰后，我问客栈的老板娘，凤凰哪里有这种戏看？

她说专门为游客举办的苗族风情歌舞表演中穿插有傩堂戏。

我说我不想看那种被改造过的，用来表演的傩堂戏，我想看就在当地人家的厅堂里祭祀行法事时演出的傩堂戏。

她说这样的傩堂戏很少了，虽然还有些人家会演这样的傩堂戏，但很难碰到。

我觉得有点遗憾，我对老板娘说，如果我在凤凰的那两天，她周围有人家演傩堂戏就一定告诉我。

直到我离开，周围都没人家演傩堂戏。

一些想去凤凰的朋友，对凤凰非常神秘诡异的赶尸很感兴趣，在凤凰也有这样的表演，去凤凰前，朋友们建议我去凤凰一定要去见识一下赶尸。

我看过不少关于赶尸的各种文字介绍，对其中一种解释印象很深。这种解释说，赶尸是有严格选择的，只有战死沙场的将士和被砍头的囚犯，冤魂不散，冤魂要回故乡入土为安，冤魂心愿未了，可以在巫师的帮助下，通过赶尸回到故乡，这就是人们看到的湘西一带独特的赶尸奇观。

客栈的老板娘告诉我，凤凰有赶尸表演，如果有兴趣晚上可以去看。我不喜欢阴森鬼魅的事物，总觉得那是不祥的，我要远远避开那些晦气，绝不会去看那样的表演。我笑着对老板娘说，我不看！

在凤凰时，打算去看看沈从文的故居，那天上午去到沈从文的故居，从巷口到故居的门前挤满了参观的人，有人在故居门口喊：“武汉大学的在这边集中！”然后就听见许多武汉口音的人，从我身边挤过，去喊话的人面前集中，因为人多，拥挤，许多人都在流汗。

看到这样的场面，我的头要炸了，参观故居的念头荡然无存，赶紧挤出人群去了别处。

想起来年春天，我去沅陵接回乡探亲的母亲，坐大巴路过桃园县的桃花园公园。

本来很想顺路看看陶渊明的桃花园，可那天正好是周末，我看见桃花园公园门口挤满了去游玩的人，到处都乱哄哄的，一点也找不到世外桃园的感觉。

从此，我再也没有要去桃花园的念头，丝毫都没有了。 　　

到是大巴离开桃园驶向沅陵时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桃花园，与桃园相比，沅陵才是真正的世外桃园。

为此，我总觉得，桃园县的桃花园公园只是进入陶渊明描述的那个世外桃园的一个门，沅陵才是陶翁笔下的世外桃园，凤凰当然也是这个世外桃园的一部分。

外婆没有对我说过凤凰，我不知道她心中的凤凰是什么样的，我的凤凰很复杂，是很多东西的混合，是很难说清楚的一种感觉，是我喜欢的感觉，有点入骨的喜欢。 　　

在凤凰的三天里，除了早餐，我顿顿都要点一道菜－－洋合炒腊肉，那是我第一天吃的一道菜，洋合是一种野生的花卉，不知道是不是百合科的。

摆在菜篮里的洋合花苞和荷花花苞大小相等，淡紫色，底部有几丝青绿。 　　

不知道洋合开花是什么样子，洋合炒腊肉，是把洋合花苞切成片与腊肉一起翻炒，洋合片看上去有点象洋葱片，味道却很不相同。

腊肉是我最喜欢的湘西烟熏腊肉，用洋合炒出来，腊肉里充满洋合奇异的芳香，我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芳香，是我从未尝过的，她沁人心脾，令人痴迷，过口难忘，让人上瘾。

后来我顿顿都吃洋合炒腊肉，显然是吃上瘾了，但我喜欢，吃洋合上瘾是很过瘾的，我喜欢这样的沉迷！

有时候我不太分得清洋合与凤凰，总觉得凤凰就是洋合炒腊肉！是一盘永远也吃不够的美味！　（续完）

（写于-09-27）